位于葬妖山脉边缘的集市里出现一片奇景。
到任仅一天的督办不仅赦免半妖少女的死刑，还舍生取义，为了证明半妖女人结婚后不会将丈夫生吞活剥，主动娶了半妖里面最没用的盲眼狐女。
穷乡僻壤的人们没见过这场面，放下手里农活也要参与督办大人的婚礼，连乡绅都抱着好奇，想着朝廷来的人居然不嫌弃半妖，要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只可惜新上任的督办谢绝一切客人，只让丫鬟把他们送来的礼物收下，说着一切从简，等今年的妖兽对付过去再大办婚礼的说辞。
这当然是顾寒枝本人的主意。
开玩笑，她只有三天，本来娶狐女就是因为这样忠诚度加的快，办婚礼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，与目的背道而驰。
话虽如此，她命侍女带陆雪儿清洗身子、梳妆打扮，也花了整整一上午。再加上安抚其他没能在今天结婚的狐女及其家属，派人送他们回村子，一整个白天就这样过去，时间过得比想象中快得多。
“大人，您真不要俺家闺女留下？俺家闺女和陆雪儿是同村姐妹，两个人关系很好，不会给大人添麻烦。”
夜色笼罩的衙门门口，一名皮肤黝黑的男子牵着自家闺女，将其朝顾寒枝的方向拽。他和他闺女是上午被顾寒枝从监牢里捞出来的人之一，如今顾寒枝选择陆雪儿洞房，没选他的女儿，让他颇为担心。
顾寒枝强颜欢笑道。
“您的女儿还有半年才到十八，何况哪有新婚第一夜就两女共侍一夫的道理，明天我会亲自去村子里提亲。”
中年男子依旧不放心，他犹豫片刻，索性把自家娇羞中的姑娘推到顾寒枝面前。
“这不成，哪儿能让大人您亲自提亲！俺家闺女是您救出来，她就是您的人，俺把她留在这儿给大人做妾，听您使唤。”
“爹爹。”
比顾寒枝矮一个头的狐女羞涩提醒。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些，她满脸通红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但她其实一点也不抗拒当顾寒枝的妾室。
首先她们这些狐女本身就是没人娶的、要送给妖兽做祭品的埋汰货，要是没有顾寒枝，她们现在已经被绑在山林里等妖兽吃掉；其次也是最最重要的，顾寒枝长得很俊，属于少女们一眼就会春心萌动的类型，乡下狐女很难抵抗嫁给这么一位如意郎君的诱惑。
——实际上是因为顾寒枝身为女性已经倾城倾国，稍微女扮男装一下，在外人眼中便是清秀俊逸，风度翩翩的才子。
顾寒枝满是无奈，她没想到这些狐人会着急把闺女送出门，只能正色道。
“新婚初夜便两女共侍一夫，说出去有伤风化，不成体统。何况我并无让您女儿为奴为婢的念头，我答应娶她们，自会把她们放在心上，您不要折损自家女儿。”
“这……老爷真是大善人。俺听您的。”
中年男人愣了愣，眼中多了许多尊敬，他心悦诚服地对顾寒枝行礼，随后拉起自家女儿，慢慢登上租来的牛车。
顾寒枝趁机扫了眼男人和她的女儿。
他们的忠诚度不再是负数，分别为3%和7%。但自己视野右上角忠诚人数一栏依旧是0/100，很显然，他们的忠诚度还不够。
目送两名狐人消失在夜色中，顾寒枝悄然叹息。
“加得少总比没加好，算是迈出第一步。”
“顾大人在喃喃什么？”
一直守在旁边的江青瑶满眼好奇地问。
不知为何，她的忠诚度从白天的-85%变成现在的-84 %。
但仍旧是不折不扣的奸细。
“我在感叹这些狐女相貌不俗，人们居然会因为成见把她们送走当祭品。”顾寒枝瞥了眼院子里挂上枝头的月亮，长长伸了个懒腰，“陆雪儿呢？我最中意她。”
“她在正房里等您。”
江青瑶的表情充满怀疑，顾寒枝嘴上说狐女相貌不俗，但正常人都不会觉得狐女好看。她们蓬头垢面，没见过世面，从府里官差的态度就能看出来，正常男人比起狐女，都觉得她江青瑶更漂亮。
“顾大人，您不会中了狐魅之术吧？要是真和陆雪儿结为夫妇，她便是您的正妻，娶一个半妖当正妻，将来她要是心怀歹念变成大妖……”
顾寒枝没心情和她掰扯，转过身淡然地说。
“我好这口。”
◇
不多时，顾寒枝站在正房门前，情绪起伏不定。
屋内的昏黄烛光透过窗户纸洒在她身上，映照出她犹豫不决的脸，下一秒微风扫过院子，树枝发出的簌簌声让顾寒枝紧了紧衣襟。
虽然娶狐女是自己的主意，但真到了面对面的时候，心情还是不免为之忐忑。
进去以后要说些什么才好？
顾寒枝没有一点心理准备，她是女人，还是失落帝国的长公主，从没想过嫁娶方面的事，而且因为终日宅在皇宫，都快忘记和活人说话的节奏。现在的她只要一想到接下来要和“妻子”独处，甚至可能发生些宽衣解带的流程，她的呼吸便一阵急促。
不是激动的，是紧张。
事已至此，不上也只能上，总比死了强。再说陆雪儿是盲女，根本看不见我，怕什么！
没错，顾寒枝之所以选陆雪儿留下，一是陆雪儿只剩半天可活，今天不结婚自己就要错失一位近在咫尺的忠诚者，二则是陆雪儿是盲女，盲女！今后就是让她随侍左右，甚至更衣洗澡，陆雪儿都发现不了自己是女人。
她一咬牙，硬着头皮推门而入。
嘎吱——
年久失修的房门发出刺耳呻吟，将本就忐忑不安的顾寒枝吓得皮肤一紧，她望向屋内，结果正如江青瑶说的，陆雪儿披着红盖头，身着红嫁衣静静坐在床上。看得出来陆雪儿也很紧张，刚才的开门声把她也吓了一跳。
「忠诚度：3%」
顾寒枝眨了眨眼，让碍事的忠诚度显示消失，悄悄观察陆雪儿。
双手叠放在大腿上，身子侧坐着，大方端庄的坐姿一点也不像农家女人。
红盖头上还被狐狸耳朵顶出两个凸起。
还怪可爱的。
收起不合时宜的想法，顾寒枝思考一番，决定拿出官差的架子。自己是在解决忠诚度问题，不是来谈恋爱，被看出紧张会适得其反。她没有去陆雪儿身边坐下，而是自顾自来到桌边，为自己倒了一杯酒。
“白天忘记告诉你我的名字，我姓顾名寒枝，是朝廷新任命到葬妖山脉附近的督办。”顾寒枝用余光看了眼陆雪儿，虽然知道陆雪儿什么都看不见，但她还是做足派头，像模像样地端起酒杯抿了口，“你没有想说的吗？比如只是为了活命才嫁给我，实际上不喜欢我这个人。”
“我……”
不等陆雪儿说完，顾寒枝抢先一步笑着回答。
“不喜欢也没关系，以后会喜欢。”
“我没有不喜欢您的意思。”注意到自己说话声音太大，红盖头下的陆雪儿声音小了下去，“我本是将死之人，顾大人救我一命，我对顾大人心怀感激，怎敢说些不喜的话。只是……”
“只是？”
“我是变异的半妖，外人都说我是不祥的种，我也不敢肯定会不会哪天控制不住野性伤着您……”
说到最后，陆雪儿的头已然低下去。
“我是瞎子，帮不了您什么。您想帮我的话，把我许配给村里的鳏夫我也愿意的……”
原来是说这个。
顾寒枝哭笑不得，白天在监牢里陆雪儿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，没想到是个会为她人着想的性格。她打趣地道。
“你知道自己是盲女帮不上忙，那些鳏夫本就没本事为人瞧不起，再把你许配给他们，岂不是让他们的生活雪上加霜？何况那些鳏夫要真有娶你的想法，你也不至于落得牢狱之灾。”
陆雪儿沉默不语。
顾寒枝说的都是实话。村子里的女人嫁给男人后除了帮家里洗衣做饭，还得下地干活，在脾气暴躁的鳏夫家里更是如此。陆雪儿听过很多村里懒汉吃不上饭就讨个老婆，让老婆又是忙家里又是下地干活的故事，家里的女人稍有怠慢鳏夫便拳打脚踢，女人被赶出门和活活打死的事情都时有发生。
而她不止是变异的半妖，还是身患残疾的盲女，不仅帮不上忙还会多添一张嘴，连村子里最没用的老鳏夫都瞧不上她。
“所以不如跟了我，”顾寒枝站起身，扬起眉毛一屁股坐在陆雪儿身旁，“我把你好生养着，过锦衣玉食的日子。”
这个亲昵的动作顿时令陆雪儿全身紧绷，连说话都多了些颤音。
“可、可我是个没用的妖女，还会伤到您……”
“伤到我？自我出生起就没人能伤我一根毫毛。再说你可曾见过你们村子里有哪位狐女伤害自己的丈夫？”
“……没有。”
“那就对了，我不信这个。”
“那、那您也可以留下其他人，大家都比我长得好看，我一个变异的丑八怪，为什么偏偏是我——”
陆雪儿颤抖的话音戛然而止。
因为顾寒枝掀开了她的红盖头。
“她们太普通，只有你独一无二，我就喜欢你这样的。”
她右手抚上陆雪儿的俏丽脸蛋，目光则停留在陆雪儿那双无神的粉红色眼眸上——她确实看不见自己，眼睛完全没有焦点。这下反倒让顾寒枝愧疚起来。
但现在不是愧疚的时候。
顾寒枝没有再对上陆雪儿的视线，说出心中早已准备好的台词。
“你不知道你的头发颜色很特别吗？”
脸颊被未来的丈夫触碰，陆雪儿的脸蛋噌一下变红，她想侧过脸，却又害怕触怒顾寒枝，只能僵硬着脖子战战兢兢地回答。
“村里人都说这是不祥的颜色。”
“我觉得很好看。”
事实也确实如此。
在监牢里顾寒枝就觉得陆雪儿底子很好，如今梳洗一番，又换了身红嫁衣，在如水银泻地的白发映衬下，即便这张带着几分成熟的脸蛋缺了些神采，也依旧让人移不开视线，无神双眸和营养不良的削瘦带来的残缺感反而激起顾寒枝保护欲，令陆雪儿有种瓷器般的易碎感。
要不是做好了心理准备，顾寒枝绝对会在掀开红盖头的瞬间便呆住。陆雪儿身上有股同时叠加了保护欲和妖媚感的诱惑力，非常符合狐妖身份，魅惑天成。
之所以没人看上陆雪儿，除了陆雪儿说的原因，剩下的大概是陆雪儿平时身上脏兮兮的，掩盖了原本的美貌。
她收回手，好不容易说了句真心实意的话。
“你只是看不见自己，所以觉得自己丑，等你和我吃点好的，养一段时间再带出去，村里的人保证会认不出你。”
“我……”
见到陆雪儿还想说什么，顾寒枝索性凑近陆雪儿耳朵强硬说道。
“我是你丈夫，我说你好看你便好看，你要忤逆自家丈夫的想法？”
“没、没有……”
“那就只需要听我的，没有我允许，不许说半个不字。”
顾寒枝近在咫尺的温热吐息扑打在陆雪儿狐耳上，让陆雪儿有种自己就快和顾寒枝贴在一起的感觉，她甚至可以嗅到顾寒枝衣服间的香气，好像下一刻顾寒枝就会搂住她瘦弱的肩膀，躺倒在床上。
她浑身紧绷，仿佛在迎接什么，脸红到连白色狐耳都散发高温，完全不敢把脸朝向顾寒枝，可她的身子却朝顾寒枝更近了些。半掩桃花的模样让顾寒枝觉得，眼前狐女已经是任人采拮的多汁果实。
也就自己同为女人才敢这么说，换成男人，随随便便许诺，现在不知道会背上多少轻浮和浪荡子的骂名。
然而，就在顾寒枝觉得十拿九稳的时候，她发现陆雪儿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。只见陆雪儿攥紧拳头，咬着嘴唇像是在忍耐什么，半天才哀婉的喃喃。
“这次是真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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